韩博天：中国决策机制最大优势是反复试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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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bastian heilmann教授的中文名字是韩，他的采访是用中文进行的。他也是汉语词汇最丰富的外国人，面试中讨论的专业词汇可以用汉语准确表达。韩1986年在中国南京大学学习，现在德国特里尔大学担任中国政治经济研究中心主任。韩教授致力于政治经济学的比较研究。他发现，中国的经济政策过程是西方社会科学中最难解释的事情，也是现成模型无法揭示的现象。高适应性一个简单的例子，前苏联和东欧的社会主义国家也有类似于中国的制度安排，但是为什么它们在没有外部危机的情况下就解体了呢？ 赵一宁:请介绍你的观点？韩:我认为，在过去的30年里，中国的一些做法与前苏联和东欧国家不同，特别是在经济领域。例如，中国制定了中长期政策目标，而政策执行过程注重反复试验，不断探索新的政策工具。这种做法既保持了稳定性，又不失灵活性。中国与前苏联的最大区别在于，中国共产党在夺取政权之前经历了近30年的漫长革命时期。这一时期积累的经验奠定了中国共产党超越政治稳定的政策风格，以及不断试验和改革的政策风格。用毛泽东的话说，这是一种“不断革命”的风格。这与前苏联和其他国家维持现状、巩固政权的做法大不相同。 在这种重灵活性轻稳定性的政策风格的影响下，中国共产党制定了一套灵活的政策工具和机制，如在政策出台前进行试点，然后逐步推广更有效的试点做法。这套做法不拘泥于预设的程序和工具，这不仅不同于前苏联国家，也不同于现代法治国家。 赵一宁:你对中国的“例外论”有什么看法？ 韩:虽然中国与其他国家相比是独一无二的，但我认为中国也不例外。只是西方应该从一个不同的角度来研究中国，而不是依赖他们熟悉的历史轨迹，忽视西方在中国没有的可能的政策机制和手段。 因为过去的学者总是依靠他们熟悉的历史轨迹，如上世纪末西方自由民主制度战胜共产主义的概念和理论，来研究中国这个经历完全不同的政治和经济体系，他们往往认为具有巨大发展潜力的伟大创新是不正常的、特殊的和极端的，甚至简单地认为它只是一个死胡同。 赵一宁:即将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有三个关键词，包括“中国道路”、“中国理论”和“中国制度”。十四大和十七大分别提出了“中国理论”和“中国道路”，而“中国制度”是一个新的提法。我想知道一个西方中国专家如何理解中国的制度。 韩:自从在30多年前去世后，西方观察家一直预测中国即将崩溃。在东欧和苏联的不同共产主义制度解体后，中华人民共和国仍然存在，但它即将改变的预言并没有消失。赵一宁:的确，我们读过不少海外人士预言中国将要灭亡的著作，如《中国将要崩溃》、《中国的转型有麻烦了》、《中国:一个脆弱的超级大国》、《中国的民主化未来:如何发生和走向》。 韩: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也引发了社会各界对相应政治变革的不同预期。人们普遍认为，为了在社会高度不稳定的情况下保持如此快速的经济增长，有必要采取自由和民主的制度。然而，十年过去了，中国政府似乎逐渐能够更好地应对复杂的挑战，如领导权的移交、大规模抗议、行政重组、合法化以及与全球经济的融合。与那些悲观的预期相反，中国政府表现出了惊人的高度适应性，成功应对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严重危机，包括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2003年的非典和2008年的全球经济衰退。这些困难将不可避免地对许多不太稳定的政权造成致命打击。 赵一宁:你“高适应性”的基础是什么？ 韩:传统的政权类型和政权更迭的政治模式是建立在冷战时期的二元对立体系范畴基础上的，一般来说，是“从专制制度到民主制度”，或“从计划到市场”等。，其中没有关于共产政权具有适应性的概念的研究。就制度安排而言，共产党的统治制度最初被认为是僵化的，无法在行政组织、经济监管、技术创新和国际竞争中自我完善。我们可以从前苏联或东欧的社会主义国家看到这些缺陷。然而，与前苏联或东欧国家有着相似制度安排的中国却表现出了非凡的适应性，这使我们开始质疑现有的制度解释框架。因此，我们开始尝试从一个新的角度来研究中国的政治制度，尤其是其适应性的根源。 赵一宁:你如何分析中国？ 韩: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简单介绍一下目前汉语系统研究中的一个盲点。一些学者认为，中国政治权力惊人的灵活性可以归因于权力继承的制度化和派系斗争的遏制。同时，有人认为中国共产党本身是一种“具有一定力量和灵活性的制度安排”。此外，有学者指出，中国一直坚持党管干部的人事制度，这是维护中央控制、巩固国家统一的最重要机制之一。 除了这些正式的体制安排之外，其他学者也强调了非正式制度所发挥的作用，包括对私营企业家的过渡做法和农村地区的“非正式问责制”。然而，我认为这些制度安排并不能完全令人信服地解释中国政府适应性的来源。 中国在过去30年中所采取的机制和手段是否只是过渡性的还很难确定，但我们可以看到，这些机制和手段帮助中国共产党在管理经济和社会变革方面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值得我们的社会科学家予以密切关注。 赵一宁:事实上，大多数西方学者并不这么认为。韩:可以说，很多西方国家的人不喜欢听我的观点。其他国家的大多数共产党已经垮台。中国共产党为什么没有垮台？他们不愿意从心底里面对这个现实。然而，中国共产党追求灵活性的作风也有其缺陷。例如，为了保持其领导的灵活性，中央政府经常导致不同政府级别之间的分工不明确和制度化程度低。因此，地方政府从中央政府获得的支持是不稳定和不一致的。这种情况虽然促使地方政府不断进行政策创新，但也导致了地区差异加大等问题。 赵一宁:你不仅了解中国，而且对中国有着深刻的了解。 韩:我想补充一点，其实中国除了这五个优势之外，还有一个优势，就是“舆论优势”或者“目标优势”。因为什么样的舆论，什么样的乌托邦，什么样的社会目标，什么样的追求。这在西方社会是没有的，很难想象未来20年西方社会会是什么样子，这是一个大问题。中国有很强的吸引力，因为中国很清楚自己的梦想，而且它背后有一个“乌托邦”，这就是社会主义的吸引力。上一页12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