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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资源与环境政策研究所副所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资源与环境政策研究所副所长、经济学博士、博士生导师、研究员李佐军。主要研究领域包括资源与环境政策、以人为本的发展理论、宏观经济与中国趋势、新型工业化与重化工业以及“三农”问题。他撰写了《以人为本的发展理论》等五部专著,在《人民日报》等报刊上发表了数百篇文章,撰写了50多篇研究报告,主持或参与了80多个国内外科研项目。 机构改革是中国经济快速增长的主要推动力 中国经济时报:中国改革开放30年来,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长10%,创造了“中国奇迹”。你认为中国经济持续高速增长的驱动力是什么? 李佐军:总的来说,有三种驱动力,也就是我常说的经济增长的“三个引擎”。众所周知,在经济增长的驱动力中,需求方存在“三驾马车”(出口、投资和消费)。我认为,更重要的是供应方面的“三大引擎”:第一,机构改革;二是要素升级;第三是结构优化。中国改革开放30年来经济的快速发展可以用这三个引擎来解释。具体来说: 首先是体制改革,即体制机制改革。经过30多年的市场化改革,我们已经初步将计划经济体制转变为初级市场经济体制。市场经济体制的核心是赋予各经济主体稳定的产权、自由选择和平等的交易权利,从而激发各主体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从而形成经济增长的驱动力。事实上,所有的经济增长都是由每个主体的行为选择决定的。总之,改革开放30年来经济快速增长的最大驱动力是制度越来越好。 第二,要素升级,即技术进步、人力资本增加和信息化等。全要素升级可以直接提高经济效率,促进经济增长。改革开放30年来,随着体制的优化,技术、人力资本、信息、资本等生产要素不断优化。都得到了显著的改善,这促进了经济的快速增长。第三,结构优化,即工业化、产业结构升级、城市化、区域经济一体化等。结构优化可以带来资源配置的优化和生产率的提高。例如,改革开放之初,城镇化率不到20%,2011年达到51.27%。在城市化进程中,农村劳动力从农业向非农产业转移,从农村向城市转移,这是一个提高效率的过程。例如,如果一个农民在农村地区从事农业生产,年收入不到2000元,他在转移到城市非农产业就业后,年收入将增加到8000元,甚至超过1万元。同一个人到城镇的非农产业后,可以大大提高他的劳动效率和收入水平。如果一个农民是这样,数百万农民的转移意味着整个国民经济效率的提高。因此,结构优化实际上是提高效率的重要来源,也是经济增长的动力来源之一(600405)。 当然,如果我们开阔视野,开放也是经济快速增长的驱动力。因为对外开放可以产生两个好处:第一,中国可以向国外销售产品,参与全球分工与合作。第二,开放促进国内改革。对外开放后,与国外先进水平相比,国内改革的压力更大,动力更强。 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缓慢的原因是改革不到位 中国经济时报:10年来,中国一直提出要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但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为什么? 李佐军:应该说,近10年来不仅经济发展方式发生了变化,实际上早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就提出了两个变化:一是经济增长方式由粗放型向集约型转变,二是经济体制由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变。现在已经快20年了,但还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为什么?我认为根源在于体制改革,没有办法谈转型模式。十二五规划总结了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意义和内容:一是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主要方向;第二,技术进步和创新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重要支撑。第三,保障和改善民生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出发点和落脚点;第四,建设资源节约型和环境友好型社会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重要着力点;第五,深化改革和扩大开放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根本动力。事实上,我们现在从以上五个方面来理解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最后一个方面是改革,而前四个方面的根本出路在于改革。 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缓慢的原因是许多改革没有到位,最突出的表现是政府改革本身没有到位。过去30年的改革主要是企业改革、价格改革等。当然,政府的调控方式也发生了一点变化,但政府的职能没有太大变化。政府改革的方向应该是从权力型政府向服务型政府转变,从经济型政府向社会型政府转变。显然,要实现这一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因此,为了使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在未来达到预期的效果,我们必须首先进行改革,而改革中最重要的是政府的改革。改革政府最重要的是转变政府职能,精简政府机构,即精简行政机构。只有解决了这两个核心问题,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才能顺利推进。 明年中国经济将经历一个痛苦的调整过程 中国经济时报:在最近一系列经济数据发布后,市场对中国经济形势并不乐观。在这方面,你认为当前的经济趋势如何? 李佐军:今年第一季度的数据公布后,与大多数人的预期有一定差距。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超出预期,降至8.1%。许多人预计第二季度的国内生产总值数据会有所改善。但实际情况是,4月份数据发布后,许多指标仍在快速下降,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高度关注。鉴于这种情况,中央政府采取了“稳定增长”的措施,如果经济再次下滑而不加以遏制,可能会造成一些不良后果。事实上,“稳增长”措施已取得明显成效,部分数据5月份快速下滑的趋势已得到遏制。当然,一些数据继续下降,可以说是喜忧参半。虽然目前的情况不是特别严重,但我们应该保持警惕。至于对未来几年中国经济走势的判断,我的基本观点是“短期乐观、中期波动和长期乐观”。短期是指2009-2010年,中期是2011-2013年,长期是2013年以后。如果你画一条曲线,它是“V+U”的增长趋势。v型增长出现在2010年之前,并在2010年第二季度达到顶峰。自2010年第三季度以来,它已进入U型增长轨道,现在正处于U型下降轨道。这个u形的底部在哪里?我想是明年。2015年后,中国经济将进入新一轮中速增长。从这个判断中,不难看出,从今年到明年,甚至到2014年,中国经济将经历一个痛苦的调整过程。原因包括:“政策复苏”本身是不可持续的;出口、投资和消费三驾马车缺乏耐力;过去几年经济快速反弹带来的后遗症需要时间来消化;近年来,经济稳定增长面临一些深层次障碍。新的增长点和新的竞争优势的形成也需要一个过程。 应该强调的是,虽然这次调整会比较困难,但也不是坏事,它可以让我们真正下定决心,推进转型改革。由于经济下滑,经济和社会矛盾日益增加,社会各界可能更容易就加快转型和改革达成共识。因此,明年和明年的改革力度可能会加大。只有这样,才能为中国的中长期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创造良好的条件,奠定良好的基础。 我们应该接受中国经济正以中等速度增长的事实 中国经济时报:有些人认为,对于目前的“稳定增长”,决策者应该做和选择的唯一事情是接受中国经济正以中等速度增长的事实。你怎么想呢李佐军:我同意这个观点。原因如下: 首先,中国在过去的30年里一直保持着10%左右的高速增长。从国际经验来看,这种高速增长是罕见的,也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因此它将会慢慢衰退。从改变模式和调整结构的需要来看,是时候适当降低速度了。更重要的是,在过去30年的快速增长中,中国积累了许多矛盾和问题,需要通过适当降低经济增长率来解决。第二,中国潜在的经济增长率趋于下降,迫使中国进入“中速增长阶段”。潜在经济增长率是由各种资源、环境和生产要素支撑的最优增长率。过去,由于资源和环境的约束不是太大,而且体制改革释放的生产力更多,所以能够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保持高速增长。然而,随着资源和环境约束的增加,体制改革释放的生产率相对降低,潜在的经济增长率也随之降低。第三,中国已经进入“高成本时代”。过去,我们主要利用低成本的竞争优势,使中国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立于不败之地。但现在我们正进入“高成本时代”。高成本是什么?包括高土地成本、高房价(高房价意味着生活成本、经营成本和租赁成本的增加)、高原材料成本、高能源成本、高环保成本、高人才成本、高劳动力成本、高资本成本、高知识产权成本、高物流成本、高税费成本、高交易成本等。“高成本时代”的到来意味着企业和行业面临越来越多的约束,这限制了高速增长。第四,从工业化发展阶段来看,中国现在已经进入工业化的中后期。这一阶段的主要表现是重化工业的快速发展。重化工业阶段可分为前半阶段和后半阶段,目前正处于从前半阶段到后半阶段的过渡阶段。重化工业的前半阶段是数量扩张阶段,对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较大,后半阶段是质量提高阶段,对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相对较大。 第五,从城市化发展阶段来看,中国城市化正处于加速阶段,正处于从加速阶段的上半年向下半年过渡的阶段。根据国际经验,当城市化水平达到30%-70%时,是一个加速阶段。2011年,中国城镇化水平为51.27%,处于上半年向下半年的过渡阶段。也就是说,未来10年左右,我国的城市化仍处于加速阶段,70%后将逐步稳定。然而,与过去10年相比,中国的城市化速度在未来10年可能会下降。因为上半年的加速阶段是一个数量扩张阶段,下半年的加速阶段是一个质量提升阶段,虽然城市化会继续向前推进,但速度会下降。这也将影响中国经济增长的速度。第六,从国际环境来看,外部需求受到了很大影响。现在美国开始反思国际经济危机,调整其“高消费、超前消费和债务消费”的发展模式,这意味着即使在国际经济危机结束后,中国的部分外部需求(出口)也将永久消失。此外,国际经济形势将长期持续低迷,国际反倾销和猖獗的贸易保护主义将给中国出口带来巨大压力,制约中国经济增长。应对经济增长率下降最根本的措施是改革中国经济时报:我们应该如何应对经济增长率下降带来的挑战? 李佐军:“中速增长阶段”的到来是一种趋势现象。抱怨和视而不见是不可取的态度。逆潮流而动将付出沉重的代价。利用这一趋势,积极回应对方是最好的政策。在我看来,应对经济增长放缓带来的挑战的最根本措施是转型和改革。 转型是指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按照“十二五”规划要求,尽快将工作重心转移到“转型模式”和“结构调整”上来,扩大内需、自主创新、产业升级和绿色发展,努力培育可持续竞争力,实现从“粗放型增长”向“高质量发展”的转变。改革是包括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等在内的全面改革。我们要继续通过改革顾全大局,优化权利配置,保障和保障公民权利,特别是推进“教育权利平等”,实现机会均等,为经济社会健康发展创造良好的制度环境。 从政策层面来看,应对经济增长下滑的短期有效政策是消费、投资、出口和其他需求政策。当然,这些必须通过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来实施,比如适当降低存款准备金率、降低利率、投放信贷和减税。应对经济增长率下降的长期根本对策是供给政策,即经济增长的“三大引擎”——体制改革、要素升级和结构优化。其中,机构改革是最关键的措施。 体制改革主要是推进政府职能转变和机构精简,加快要素市场改革,如资源和能源价格改革。此外,要加快企业改革,如加快国有企业改革,继续深化国有经济战略性调整,大力发展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鼓励创业,创造良好的经营环境。总之,要加快主体转型,提高各主体对经济增长下滑的容忍度,政府应加快从“经济增长型政府”向“公共服务型政府”的转型,企业应加快从“速度型企业”向“质量型企业”的转型,社会应加快从“哑铃型社会”向“中产阶级型市民社会”的转型。 要素升级是通过科教兴国战略和人才强国战略加快技术进步,大幅提升国家人力资本,为我们发展高附加值产业、战略性新兴产业或推动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提供良好基础,通过要素升级提升中国整体竞争力。 结构优化是继续推进工业化、城市化和区域经济一体化。推进工业化最重要的是推进品牌化工业化。发展品牌产业、品牌企业和品牌产品,通过品牌提升附加值和竞争力。同时,推进新型城镇化,最重要的是解决农民进城问题。继续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深化区域分工合作,提升区域整体竞争力。 积极应对未来改革面临的新挑战 中国经济时报:当前乃至未来10年改革面临哪些困难和挑战?你对未来的市场化改革有什么看法? 李佐军:当前的改革与过去30年的改革有很大不同:首先,外部环境不同。过去,我们的外部环境对外界是封闭的。现在我们已经加入世贸组织,并广泛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第二,技术环境不同。过去没有互联网,现在有了移动互联网;第三,改革目标不同。过去计划经济体制主要是改革,现在过渡扭曲体制主要是改革;第四,改革的范围不同。过去主要是改革经济体制,现在要同时改革经济体制、政治体制、社会体制和文化体制;第五,目标不同。过去,我们的主要目标是解决温饱问题。现在我们正在走向小康社会,追求人的全面发展。 在这些新的背景下,中国未来的改革将面临以下挑战:资源和能源的短缺以及环境保护压力的增加将使改革面临新的制约;国际“中国威胁论”给中国未来的改革带来了外部“严格约束”;城乡收入差距扩大、腐败严重、金融风险突出、就业压力加大、老龄化社会提前到来,给中国未来的改革带来了内在的“紧约束”;政治体制改革和土地制度改革的“硬骨头”也将挑战我们的智慧。具体来说:首先,最大的挑战是对既得利益的阻挠。中国过去30年的改革主要表现在经济体制改革上,而其他非经济改革则严重滞后。无论是政治制度、文化制度还是社会制度,虽然过去进行了一些小的改革,但没有触及深层次的问题,真正的实质性改革才刚刚开始。新的改革将触及既得利益者的权益、主要的社会矛盾和人民的灵魂深处。改革的全面性、复杂性和不确定性、社会阻力、难度和风险将在短期内发挥作用。尽管经济制度、政治制度、文化制度和社会制度已经形成,但它们之间形成协调的运行模式还需要很长时间。 第二,关于改革的共识正在减少,动力正在减弱。在改革开放初期,由于贫困和严重缺乏选择自由,改革的热情很高,在改革问题上有许多共识,改革的动力是充分的。但是,随着中国经济的持续快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综合国力的增强,有些人似乎觉得经济社会发展已经进入了一个“自动前进”的阶段,不管改革与否。改革远没有以前那么紧迫。众所周知,当前的发展成果正是过去改革积累的结果。然而,我们必须正视改革在快速发展时期的重要性和紧迫性的淡化,重新凝聚改革的动力。第三,改革的目标是复杂的。过去30年改革的主要对象是中央计划经济体制,未来改革的主要对象将是过渡性扭曲体制,具体表现为特权市场经济体制、垄断市场经济体制、优惠市场经济体制、城乡市场经济体制、泛市场经济体制和价格福利市场经济体制。改革这些“过渡性扭曲的制度”将比改革计划经济体制更加复杂和艰巨。 与时俱进,制定新的改革战略 中国经济时报:面对这些挑战,我们该怎么办? 李佐军:面对新的挑战,我认为一方面我们必须坚定不移地继续高举改革的旗帜;另一方面,我们必须在认真总结30年改革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改革的科学性和公平性。未来要走改革之路,必须把握好四点:第一,要明确改革的新目标和新方向。我们原来确定的改革旗帜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十七大新明确的改革旗帜是“发展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今后,我们将进一步明确改革的旗帜是“发展中国特色的以人为本的社会主义”,也就是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观要更加突出。过去,我们把改革的目标定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今后,我们必须进一步明确改革的目标:全面和谐地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主义民主法治”(包括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和社会主义法治国家)、“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包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和“社会主义生态国家”[h/]。第二,确定新的改革范围。过去,我们的改革范围主要局限在经济体制领域,主要从三个方面进行改革:“企业改革+市场机制+宏观调控”。今后,改革将更加全面、协调和深入,经济体制改革、政治体制改革、文化体制改革和社会体制改革将整体推进。此外,未来的改革将从过去注重人民的物质权利(如财产权或所有权)转向注重人民的物质权利、精神权利和整体政治权利,特别是保障人民的自由选择和平等贸易权利。三是形成改革的新动力。在过去的30年里,不同时期,依靠改革的主体是不同的。在改革初期,他们主要依靠农民的自发改革。20世纪90年代以来,他们主要依靠政府和社会精英的改革设计,却没有让民众以规范的方式参与改革设计和监督。因此,改革的动力没有很好地整合。未来的改革要依靠政治体制改革和社会体制改革的推进,让人们按照法律法规参与改革方案的设计、改革过程的监督和改革成果的分享,形成上下联动、协调推进的局面,凝聚为改革的新动力。第四是制定新的改革战略。过去,我们主要采取“渐进式改革”、“渐进式改革”、“边际化改革”、“体制外改革”、“双轨体制改革”、“局部特许改革”、“整体推进、局部突破改革”和“经济优先改革”等改革策略,取得了显著的改革成效。然而,这些改革策略是一把“双刃剑”,既带来诸多成就,也带来诸多“后遗症”,如制度扭曲、信号混乱、政治改革滞后、寻租腐败严重、贫富差距拉大、经济发展粗放、内外经济失衡等。随着改革对象和改革形势的变化,必须调整以往的改革策略,采用“以人为本”、“综合改革”、“协同改革”、“公平改革”、“创新改革”、“可持续改革”等新的改革策略。

标题:李佐军:以改革应对经济增速下降带来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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