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闻:张旭东：书房与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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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东读书杂志的编辑据本雅明说是个风格奇特的思想家，他的寓言式批评，文章模糊，充满思想活力，有深度的历史意识，不断响应他所在的时代，压倒了很多网民。 在本雅明的人生素描中，“收藏者”是一个明确的形象，从书到单句都是他收藏的对象 如何理解这个兴趣及其与现代书的关系，1980年代翻译其著的张旭东，通过这个复印件提供了进入本雅明“书房”的关键。 书房与革命——“历史学家”的“收藏家”本雅明文|张旭东(原着《读书》1988年12期)如果要为瓦尔特本雅明寻找一点明确的形象，我们可能只能在“收藏家”那里。 笼罩着这一古老莫名其妙的职业的神秘光晕，也见于西方马克思主义难以把握的批判天才 本雅明总是敬畏地谈论“收藏家”。 我好像不是在说自己。 他倾向于把“收藏”看作是无法言喻的“热情”和“冲动”，似乎是与思考无关的企图 有些毫无疑问，我理解“收藏”在问题的意义上与本雅明的思想没有关联。 就好像本雅明自己的问题在历史统一的意义上与西方形而上学的历史没有关联。 但是，这种“断裂”可能是一切意义上的渊薮 像本雅明这样全心全意地在“纯然自在”的个别事物(比如收藏)中拯救历史，展开重建内在经验的思想空间，或者在“纯然无机”的东西与事物、碎片与碎片的关系，或者说在非关系(比如书籍的排列)中精辟 这可能是历史寓言家本雅明和什么样的“收藏家”的真正关联方法 也就是说，“收藏家”对本雅明来说不是隐喻而是寓言。 在这一形象层不断的现象丰富和寓意丰富中，我们也许可以探寻本雅明风格的内涵 瓦尔特·本·雅明( walter benjamin，1892-1940，来源: berfrois )我们还从“收藏者”的经典形象开始。 因为从一开始这种类型就已经有点模糊了本雅明。 下一幅肖像画来自巴尔扎克的“伯恩斯叔叔”，或者来自本雅明的个人收藏。 人们经常能遇到破烂的伯恩斯和爱丽丝马居 他们对任何事件似乎都不在乎尊敬 女人和橱窗他们都完全不在乎 他们在梦中行走，他们口袋里空空如也，他们的凝视没有目的，人们会奇怪他们到底属于哪种巴黎人。 他们是亿万富翁 他们是收藏家，是世界上最热情的人。 不管裤子和巴尔扎克是否愿意，那都是本雅明的masterpiece。 那么，让我们在这幅肖像画上简单总结一下基本的“要素”。 超越现有秩序和现实的东西，与商品化的势利不同，无论梦想的气质、迷恋的热情，还是一个格，都不能分类。 《裤子叔叔》，[法]巴尔扎克着，柳鸣九译，上海三联书店年版(来源: douban )本雅明自己为这种类型增加了一些重要的笔 他喝醉了同样的热情，叙述了自己在陌生的城市里如何“追踪”值得收藏的书，如何在黑暗的旧书店角落里“可能永远不会想到，救出了书”。 这是收藏家最精彩的时刻，000夜的王子好像从市场上买了一个漂亮的少女。 下一句话与裤子相比，对收藏家来说最着迷的瞬间是，当他用魔法圆一举把什么理发般散落的条目放入他的国家时，他感到喜悦的颤抖通过全身，这是得到的颤抖。 记得的一切，所有曾经想过的一切，所有意识中的东西都是他财富的支撑，框架和底层……收藏家是事物世界的观相术士，如果我们想象他的手凝视眼镜的样子，为什么伟大的观相术士最终会对命运的解释 他得到收藏的时候，他似乎通过它的表面看到了那遥远的过去……在这里，本雅明的热情是不折不扣的占有热情。 在占有中重新评价所有的热情，这种热情穿透事物的表面，使之成为决定性的，但同样归于保留的过去。 如果本雅明在其中追踪珍贵书籍的巴黎观察没有经过老邦斯梦里的巴黎，我们也可以把它的热情理解为现代主义的热情。 我们在保留和占有的欲望中感到破坏性和消除的欲望，它直接指的是在自己的梦中记忆的再现、思考的骚动和意识的释放。 像潜意识一样作用于“收藏家”的一切，都使这种热情更强烈，更“危险” 《新左派评论》1978年3/4月号上刊登了本雅明复印件《超现实主义——欧洲知识界的最后景象》( surrealism―thelastsnapshotoftheeuropeaninteligentsia，来源: newleftreview ) 这使他的收藏范围扩大了裤子的一千倍 他像个有藏书癖的人一样收集各种罕见的偏僻书籍，像个想在表现和弹奏方法上达到辛苦效果的超现实主义诗人一样收集一句话和段落章文。 他从新闻杂志上收集谣言兴趣逸闻的框架，就像他是民俗家一样，使用他喜欢的名词、社会的“相面术士”，他从社会历史的活川流中截取孤立静止的时代画面，从历史的动态中捕捉异化征兆的方法让马克思想起 这时，他显然是“辩证唯物主义者”，历史批判者。 收藏家似乎透过事物的表面看到了它的“遥远的过去”，本雅明通过对这个时代的凝视看到了它的所有历史，成为了历史命运的解释者。 在《关于历史哲学》中，本雅明真的把现在人捕获的“圆满可占有的历史”称为“议事日程中提到的引用证”，这个引用证可能是收藏家的使命 将沉思的热情引导到被监禁的世界，将梦想的热情融入睡眠的历史的收藏者，可能会推进一个东西，推进觉醒，在占有它的时候赋予生存的真实性和自由的尊严。 然后，将这样的古老热情导入“机械复制时代”，表面上的“怀旧”——这是包括弗莱姆森在内的一点批评家描绘了本雅明的思想气质——下面埋藏着批判的重磅炸弹，将思想法则作为回忆的正当性进行说明。 收藏家在梦中穿越城市，寻找珍品的形象，也就是“历史学家”在乌托邦的号召中徘徊，捡起被拯救的历史碎片的形象。 让我们回到收藏家的世界 收藏家的热情是占有的热情，因为占有，用本雅明的话，是与对方建立最深联系的方法 但这种占有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占有。 真正的收藏家关心的不是占有，而是占有本身。 他宣布“为占有而占有”，像棋盘轨一样宣传“为艺术而艺术” 这和多少有经济头脑的收藏者不同 “真正的收藏家”不认为收藏是有益的投资 他不知道收藏的行情，只重视护理 他把占有看作是他占有的东西的复活 本雅明称之为孩子的心理。 在孩子看来，收集是更新复活的过程，是赋予生命的过程，就像他画东西，刻下形象赋予生命一样。 这个“孩子气的占有”是“通过接触事物来命名”。 在《关于历史哲学》中，本雅明把历史比作废墟，高到尸体堆积的地步，走向天边的过程，但这个“孩子气”的收藏被“进步”的暴风雨吹走了翅膀，“唤醒了死者，损坏的一切。 收藏者的占有是为历史死者守灵，是对历史天使的期待，是生命之夜的安慰，是历史沉默时的记忆 他在自己的占有中复活了历史 这种招魂式的革命、浮士德式的劳作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几代人共同命运的象征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本雅明可能被认为是西方马克思主义气质上的领袖 刊登了《历史哲学论纲》、《德》瓦尔特本雅明着、张旭东译、《文艺理论研究》的1997年4期(来源: cnki )，在这种占有的本质中，本雅明认为“在所有获得书的方法中，自己写作是最值得称赞的做法”。 无论如何，为了将收藏家理发散落的项目纳入他的国家魔圈，资产家在收藏品中落下的私有符号与两个完全相反 后者作为商品被困在市场的黑暗中，前者是为了放在自己温柔的爱抚中，也是自身存在的理由 对藏书家来说，一本书只能在他的书架上自由，想起那个王子买了少女回来的故事 本雅明把收藏家比作考虑向别人借书的人，称之为“最适合收藏家的模式”。 “他狂热地看着自己借的财宝，来自合理的日常世界，没有听从他把东西还给原来的主的警告。 ’这里暗含着收藏家的另一个形象——掠夺者 但是，比借书更奇怪的是，他总是读不了这些借不到的书或者读不了。 他的任务似乎只是“收藏”。 “所有的热情”在本雅明看来是“与混乱相邻”，而收藏家的热情则是“濒临记忆混乱”。 这个收藏是和记忆和历史放在一起的 收藏家的世界成为历史学家的世界，收藏的空间成为历史现象的寓言空间 接近混乱又成为混乱的边界，解除秩序反而是秩序的重建。 这可能是本雅明与混乱相邻的热情的意图 这个坐在体验深处凝视外界的沉思者，似乎只能在高高的书架后面感受到这个纠结的世界。 只有通过什么样参差不齐的藏书，才能捕捉到这个现代主义纪元的内部图。 这是相反的意思，提醒我，波德雷尔徘徊的时候，透过“人群”的面纱凝视着巴黎 在更决策性的意义上，作为“收藏家”的本雅明通过在他的书房里摆弄哪个藏品，把历史的“同质空洞的时间”变成了充满现在存在的思想结构 历史唯物主义是通过这个“结构”从以前传下来的，在这个“现在的时间”中为历史辩证法的一跃做好准备 我们可以从最直接的意义上来理解本雅明式的唯物主义和本雅明式的革命 收藏家的宝藏是寓言家的事例，物的世界是历史意识的现象学空间，收藏家的“欠不欠”是破坏和重建的绝佳手段 [德]瓦尔特本雅明着《先进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年版(来源: kongfz )是他最初也唯一的着作《德国悲剧的起源》(顺便说一下，翻译成“悲剧”是不合适的，本雅明使用的tauerspiel 你最好把“硬”翻译成“葬礼游戏”。 因为本雅明在这个意义上使用trauerspiel作为时代精神的寓言)完成时，本雅明不由自主地向朋友炫耀了收集在书上的600多个整齐排列的“引文”。 事实上，从他的第一篇论文开始，引文就占据了本雅明作品的核心这些往往是突然站在正文里的摘录，无疑不是用来佐证或补充“正文”(本雅明的复印件中好像没有“正文”)的。 本雅明决心成为德国历史上最棒的批评家，主张用引文写伟大的书 这种近乎荒诞的想法在他一生最大的计划(这个未完成计划留下的手稿被后世整理出版的所谓“查理·波德莱尔:先进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中没有完全实施，但也被说明不是妄想。 本雅明收藏家的热情在这里发挥了。 从马克思到普鲁斯特，从每个人都知道的历史事件，到踩着铁鞋到处找不到的语言，从国际劳动大会、巴黎世界博览会到密谋者聚集的居酒屋，从妓女出没的大街小巷、建筑风格、技术革命到市场风情、文人的 本雅明主张自己的摘录像路边的武装山贼一样发动攻击，释放了被定罪的懒惰囚犯 《关于历史哲学》的一节告诉我们作为掠夺者的收藏家攻击的目标。 “登上胜利宝座的人在凯旋的游行中进入了主要时代，现在的统治者从爬在他脚下的征服者那里踏入” 从以前就流传下来的做法中，战利品也是凯旋的团队携带的 这些战利品被称为文化财产，但历史唯物在看到这些财富时谨慎超然的态度 他看到的文物无一例外都有一个根源，对此他必须带着恐惧沉思 确实，本雅明的《摘录》与《武装山贼》不同，掠夺着过去和现在的统治者护送的队伍 他的引文都把其中包含的历史和语言从原来的给定环境中剥离，就像把特殊的纪元从同质的历史路线中剥离，把特殊的生活从时代中剥离，把特殊的事业从“终身事业”中剥离一样。 在这里，作为“收藏家”的本雅明不仅要从实用单调乏味的苦役中解放事物，也要从“物化的历史统一体”中解放出来。 这意味着毫不妥协的混乱 享受因“打开我的图书馆”而摔倒的地面还没有整理好的“看天日”书时的内心满足感，可能就是基于这种解放感。 这是历史的解放，更是哲学的解放 这意味着粉碎加入思考的框架和分类，粉碎以前流传的权威和意识形态的启蒙 这是政治上的卓越，也是认知论上的卓越 这种混乱给收藏家带来了美学意义 本雅明经常骄傲地主张不把书分类而是按班放，“杂乱”地随便放。 他还经常劝别人也要炮制，保证“一定能享受巨大的喜悦”。 这让我想起毕加索说的话。 如果你想毁了画，就把它经常挂在墙上。 那样不久就不用画画了，看画框。 要享受它，只需把它放在不合适的地方。 将事物摆脱习性的束缚，将其复活的起源性、独特性、新鲜气息直接融入思想的行文，是本雅明的“摘录”所达到的效果。 在国家博物馆，我们总是看到过去穿着节日服装，在收藏家的天地，我们只是碰上它穿着破烂的工作服。 这个揭示性在它的收敛中凝聚了巨大的否定力 收藏家在混乱中打破了形而上学的枷锁，在差异中构筑了“共时性”结构 本雅明在现代被“马克思主义”和“形式主义”“重新发现”的理由很容易理解 这种做法的结果是，以前被粉碎，被拯救，像时代一样被留下，被取消了。 收藏家以“保持与历史格格不入的关系”的态度破坏了历史的统一，但被作为碎片捡起来，留下来，被弥赛亚国家接受了 这就像珊瑚的形成，是生命的遗骸，像珍珠，是时间的诞生 《德国悲剧的起源》、[德]瓦尔特本雅明着、李双志、苏伟译、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的年度版(来源: douban )收藏家在他要求的访问中被引导到他的对象本身，就像预言家被引导到他的星宿一样 对收藏家来说“幻想”包含在事件的“象征”中。 历史不是他位于空洞中的时间，而是在那样特殊的生活、特殊的工作、特殊的时代构建的，或者本身就是那样的结构对象 作为历史唯物主义者的收藏家在拉康主义者看来一定是令人羡慕的主体。 他天生在他的对象面前“放弃”了那样的沉思，因为那时他的对象世界变成了他沉思但批判的形式，成为了思想上的作品。 收藏家以他的梦想和热情、他的掠夺和区别使自己成为新历史源泉的发现者 到目前为止，回顾一下我们受到热情驱使的原收藏家，我们就会发现，我们忘记了历史唯物主义梦里收藏家的重要特征之一——他的个人性质。 个人性质是收藏家区别于公共博物馆的唯一规定 当然，我记得本雅明关于“作者”的“定义”。 可以说收藏家收藏不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而是因为对他能共享但不喜欢的世界不满 本雅明的收藏家在拯救毁灭之前也流传下来的时候，为自己建造了小屋，是住在这个“技术时代的行星”(海德格尔)的小“内在世界”。 如果说均匀化的商品社会越过花园侵入到人的意识深处，人只有不惜一切地把外部世界重建成内部世界，才能防止这种灵魂气息的消散 收藏者将事情从市场带回自己的居室，亲手在这片天地打上经验和记忆的印记，居室劳动可能是“完美人”的最后抗争 居室是失去世界的小补偿 文人本雅明把居室变成了书房 本雅明(来源: i1.wp )本雅明在书房进行的一定是硝烟弥漫的革命。 这个“作为历史学家的收藏者”在这里为历史和思想描绘了广阔的愿景。 但是，他越来越深地退到书房，不久就消失在像砖头一样筑起的书后面，“就像这是唯一合适的地方一样”。 *文中的图片都来自网络c副本的版权。 《读书》杂志所有转载许可均为后台原题:请联系《旧锦新先生|张旭东:书房与革命》阅读原文 。